胡成原本就不是真心來探病的，所有邀功的挑釁的話說完之後，就起身告辭。我則聽從爸爸的吩咐，禮貌地送胡成出去。

一直送到住院部門口，胡成停下腳步：“留步，送到這兒就可以了。”

我雙手插著口袋，淡淡問他：“可以嗎？你今天應該是來發表勝利宣言的，不把話說完，就這樣走了是不是有點可惜？”

“哈，知我者小清。”胡成尖笑一聲：“沒錯，我就是來告訴你我贏了。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，我就是為了利用你。小清啊，其實本來你不用輸得這麽慘，你當初如果跟了我，我也會不遺餘力地捧紅你，又何必弄成這樣呢？你知不知道，我這樣很費腦子的。”他圓睜眼睛，用力敲著自己的額角，“還好，你們夠蠢。春風得意，以為公司真的會那麽仁慈送給你一份大禮。從來沒有什麽歷史最低價的基礎上再打九二折，這個‘福利’只是為了讓你乖乖地跳進來，然後沒有力氣爬出去。”

我微笑著看著他為了利益而扭曲的臉，一句話也沒有說。

觀眾太不配合，表演者不得不繼續加大籌碼：“我會讓那個人知道——”他指著走廊的方向，指著此刻還在病房裏的阿森，“我要讓他知道，他以為他耍點手段娶到你就萬事大吉，其實他錯了，他失算了，他娶到的只是再也寫不出來的謝小清。很快，他知道你不再有利用價值，他會不要你的！”

他咬著牙說出惡毒的詛咒，依然沒有在我臉上掀起半點波瀾：“所以你呢，你和娜娜在一起，也是為了利用她嗎？”

“不然呢？一個只知道花錢，完全不會做家務的女人，如果不是因為她蠢，我可以圖她什麽？”胡成說，“謝小清，你這麽大的人，不會還相信肥皂劇裏的所謂愛情吧，哈，真的是個浪漫的作家啊。”

我笑了笑沒有答話。觀眾一再沒有反應，胡成終於失去了表演的興致：“好吧，其實我也是真心來探病的，畢竟你媽出事完全不在我的計劃範圍內，而又確實——幫了我。你放心，我的目的只是你的名字，從此以後，我們就是拴在一個繩上的螞蚱，害你就等於害你自己，不是嗎？哈哈哈。”

我點點頭，禮貌地伸出右手：“那麽，合作愉快。”

心術不正的人從不吝嗇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他人，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因為他的勝利而暴怒，也許是因為面對他的勝利宣言我表現得太過淡定，面對我的主動示好，胡成竟然有些遲疑，他的目光游離，瞟了瞟四周，然後才虛虛與我握了一下手。

我看著胡成身後住院部大廳的入口，在心裏默默倒數：三、二、一，好戲就要開始了。

“姓胡的！算我瞎了狗眼！”伴著一個尖銳的女聲，一只價值上萬的名牌包狠狠砸在胡成的後腦勺上，包包裏什麽手機鑰匙口紅從裏面散出來，嘩啦啦地撒了滿地，大廳裏的人紛紛向這邊看過來，我退到一邊，看著這場剛剛拉開序幕的大戲。

胡成難以置信地看著橫眉豎目的娜娜：“誰讓你過來的？”

娜娜只管舉著皮包不停地砸向胡成：“不讓我過來，不讓我過來是怕我發現你那些惡心的勾當吧！”

胡成好像明白了什麽，向我看過來，我只管在旁邊看著，甚至懶得遞給他一個勝利的表情。我的態度終於激怒了胡成，他一把推開娜娜，向我這邊沖過來，娜娜被他推倒在地，一不做二不休，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狠狠向胡成砸過來，不偏不倚正砸在胡成的後腦勺上，胡成停下腳步，伸手去摸後腦勺，然後看著手上的血跡，安靜了下來。

血順著他的後腦勺緩緩流下來，染紅了他的襯衣領子，胡成停頓了幾秒，然後折回去走向還坐在地上的娜娜，擡腳向著她身上狠狠踢了一腳，娜娜尖叫一聲，被他踢得在地上滑了半米，撞亂了從她包裏掉出來的東西。

大廳裏一片混亂，醫生、護士、熱心的病人家屬從四面八方湧過來，有青壯漢子架開胡成，有護士飛快地拿出藥水和紗布，有人好心地幫娜娜撿著東西，扶她起來，胡成被醫生護士帶往處理室，一面指指娜娜又指指我：“你們等著，你們等著！”

大概是因為我出來太久沒有回去，又聽見外面的喧嘩聲，阿森從病房裏跑了出來。胡成大概是瘋了，遠遠看見阿森，還在歇斯底裏地大叫：“別做戲了，出版商！我贏了！”

阿森看也不看他一眼，抓住我的胳膊急急問：“怎麽了？你沒事吧？”

我沒事，幸好我沒事。如果不是剛剛娜娜扔出那個高跟鞋打出了血，現在捂著肚子躺在地上的恐怕就是我了。我向阿森搖搖頭，又過去看娜娜，有小護士扶她起來，建議她去做個檢查，娜娜不理那小護士，只管撲上來抱住我，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，哭聲中夾雜著一些不成句的話：“對不起清姐……是我糊塗……對不起清姐，你打我吧……我該怎麽辦啊清姐，你原諒我吧……”

我把她帶到戶外，聽她這樣哭了好一陣才冷靜下來，同意去檢查一下。好在胡成那一腳沒有踹出什麽內傷，只有一點擦傷和淤青，簡單處理之後，娜娜又拉著我哭了一場，翻來覆去無非就是那幾句話：“怪我瞎了眼，是我對不起你，求你原諒我，不然就打我一頓出出氣。”

我安撫著她，柔聲說：“我沒有怪你，你也是被人利用，現在只要你不再誤會我就好了。”娜娜哭著拼命點頭：“清姐你人真好，你就是我親姐，我再也不會誤會你了。”

“而且這裏面也沒有你多少事，你走了以後公司裏還有很多謠言，我猜，大概是還有什麽人和胡成有聯系。”我說，很快又補充道：“不過這些你別管了，回去休息一下。我媽媽住院，我得回病房不能送你，你自己回去，打車錢有嗎？”

“有有有。”娜娜連連點頭，擦擦眼淚站起來：“清姐你放心，是誰編排你我肯定查出來，等你回公司的時候，肯定給你一個交代！”

“不用。”我嘴上這樣說著，心裏卻滿意地看著娜娜篤定地要幫我找出真相。我把她送到門外，看著她揮手離去，心中想：對不起啊娜娜，你太單純了，就讓我也利用你一次，我也不會再怨你成為胡成的幫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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